Notes:梦与现实会有一些叙事口吻上的差别。
和室内布置得精光灿烂,各种摆设玩意应有尽有。西洋吊灯低低垂落,照在矮桌另一头同样低低垂落的眼睫上,令人手心冒汗。
伊是一个美人。尤其是和服领口露出的细致肌肤和黑白分明的五官,震撼他今日才发现老同学对伊的迷恋不是全无来由。
正沉浸在崭新的认知中,耳边平地起惊雷:
“为什么放弃?”
宇智波富岳(一高大威严中年男子,蓄八字刘海,与鼬有同款泪沟)不假辞色地教训成年的小儿子。鸣人骇得掐了一把大腿,立刻知道自己在做梦。
“我不怪鼬有他的选择。但你也有过洗刷耻辱,复兴宇智波的机会。”
“以人命为代价吗?正因为我是宇智波……这世道不应该再有人为上位者的争斗流血了。”
“将未来寄托于和漩涡家那小子的一战上,”富岳说,“如此武断。”
“鸣人比我更适合引导忍界。”
“呵。”
哎,怎么府上原来热衷背后嚼人舌根。
鸣人冷静下来:他是梦境主人,却不是主人翁,父子俩都把他当空气。
遂起身四处参观,拉开障子,流水,漱石,宇智波大宅满园芬芳。
身后谈话愈炽。
“木叶对叛忍非杀即纵,漩涡鸣人打算今后如何处置你?”
“没有处置,我答应辅佐他实现和平理想。”
“那么,鼬的名誉可否得到澄清?”
佐助不答。
“村民是否接纳你,如何看待宇智波?”
佐助无言。
富岳叹了口气,深感木叶政治教育失败。“你仍可走自己的路。”
鸣人对谈话走向大惊失色。
大人,你儿子要走的是一条死路好吧?
忍者世界的反叛先锋如斑、带土,晓,或如再不斩,下场都可拿去作为参照。我使劲浑身解数才把他拖回人间正道上,连鼬哥都支持,你可别三言两语把成果报废。
“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。我们一族与木叶的嫌隙如一个死循环,注定会以惨烈的方式收场。”佐助幼年丧父,许多家学未来得及传授,富岳得此良机,娓娓补课。“除掉团藏,报了灭族之仇,前事一笔勾销,你懂得仇恨外的是非,切莫再多纠缠。”
谢谢伯父,你别看佐助神气活现,其实外强中干,我如今看得很清楚,让他一点,也属应该。何况他劳苦功高,来去全不报备,料见将来我升任火影仍得“是是是是是,好好好好好”,无论如何不会同他争的啊我说。
佐助果然抗议:“连我对他的判断都信不过,您又如何信得过我作为领袖的方针。”
“先有信任,才有反目。”
富岳淡淡道:“你母亲与漩涡玖辛奈私交甚笃,木叶疑心宇智波弄权酿成九尾之祸,她对好友遗孤也不敢不避嫌。”
言下之意,未来七代目也不敢不避她叛忍儿子的嫌。
“藏身黑暗之中,改变不了仰人鼻息的事实。斑当年何尝不是自恃力强,见不得光的强者,生死皆在他人一念之间。”
父亲伸手搭了搭青年宽阔的肩,摸到一把伶仃的骨头:“佐助,我和鼬一样,对你的人生有不一样的期许。”
仍希望你是无忧无虑的幼子,承欢膝下,不谙世事地活到八十岁。
鸣人恨极这套看人下菜碟的亲情组合牌,活生生欺负他势单力薄。(同时不禁咂摸出一丝话术卓绝,如果卡卡西或鹿丸在场,一定提点他善加学习御人之术。)
他乐见佐助为自己辩白,因其常毫不犹豫为对方做相同的事,但眼见佐助受此责难,体会不到任何胜利。
至亲已经不在,身体某部分也跟着他们逝去,以后再大的快乐也打了折扣,好色仙人死后他才明白这种无奈,何苦同他们高唱反调,惹人失望。
政治。更洞悉这游戏的人会凄然感慨:若既无智慧,又无力量,不能自处;反之则遭人忌惮,成为众矢之的。取个中间值大概不错,是聪明人的好选择,却不是人人都有得选。
在忍者的世界,对与错,黑同白,最终都会十分混淆。
佐助看住按在膝上的十指,紧紧抿住唇。
鸣人不想再看下去。怕佐助露出更加受伤的表情,也怕佐助说出什么他不想听的话。
我要走了,我要永远离开你和木叶——怕到心脏都痛了,怕到想要彻底摆脱这种害怕。
今非昔比,如果友人的幻影都要弃他而去,那是救世主的悲哀。
“我已经告诉他,别再找我,他豁出一切替我争取回头路,我不能向前走。”
“你可有想过把人情还给他?”
“我考虑过把命也赔给他。”佐助的叹息犹如隆隆闷雷,“但他发誓不会放我做孤魂野鬼……”
鸣人猛然惊醒。
夜深人静,一豆烛火,友人正靠着被炉小桌闭目养神。一颗心稍稍放下,伸手摸额头,冷汗浸透鬓发,不禁自嘲:这种梦多做两次恐怕折寿。
“下一个是谁?”佐助闭目问道。
他下意识应声:“什么?”忽然汗毛倒竖。
那人披着熟悉的靛青暗纹和服,是鸣人分配到新居的第一天,二人去百货商店买的。
然而左边袖管不再空荡荡,同鸣人的右手一样,臂上缠着绷带——是十七岁一架后他软磨硬泡了几个月佐助都不愿接受的义肢。
“为什么是父亲?”对方不顾鸣人刹那间作出防御姿态,若有所思,“大大失策,谁都知道母亲更容易推心置腹。”
“你究竟是什么人?!”是幻术?不,如此精妙的术,绝无可能轻易使出来却不被他发现……
那个秀美的身影扭了过来;宇智波富岳的形象早已无影无踪。
“梦里该说现实中想说却不能说的话,明知故问什么。”
语气里有一丝只有彼此才能读懂的揶揄,太过惟妙惟肖,叫人生不出敌意。
好友维持跪坐姿势膝行几步,与他近距离打上照面。
神色姿态纤毫毕现,呼吸温度触手可及。
佐助一改在父亲面前的驯服恭敬,把他的脸扳正,五指捏住画着六根猫须的皮肉:“不挣脱?”
视线相接,他了然地用另一手抽出草薙剑比划了一下,鸣人顿时满脸怀念。
佐助哼一声:“看来你已经明白了。”
明白个屁。“宇智波带土想干什么?”
“杀你,篡权,掀起第五次忍界大战。”
一听就是随口胡诌,鸣人哭笑不得,却见端丽面庞欺得更近。
没错,真正的宇智波佐助绝不会主动和人挨这么近。
对于忍者而言,提防他人近身属基本功,此刻让这只美丽无害的手摸到脸,下一秒就可能失去头。在鸣人所认识的人中,论不喜拉拉扯扯,佐助又属第一。在第七班时,鸣人搭他一回膊头都要被嫌半天,主动肢体接触,多半是拳打脚踢。
尽管心知肚明,鼻息交换间,小腹依旧腾起一股熟悉的灼热。
“……想打架吗我说?”
佐助恍若未闻,“来证明证明。”
温热气息打在唇上,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变得更加沙哑:“证明什么?”
一黑一紫两只眼睛一齐锁住他,仿佛感到有些好笑,似乎在说:你自己心里清楚。
是,漩涡鸣人的心头难得一片澄明。
他要证明什么?无非是友人已斩断前尘往事,痛痛快快,永不反悔。
说来惭愧,佐助叛逃的时候,他唯一的心愿就是对方回心转意,等佐助回来了,别说断手断脚,连对方没按约定的时间寄任务书他都要纠结好几天,脑补一些身负重伤缺衣少食的情节,折磨得同僚苦不堪言。
某次鸣人执行S级任务出了些差池(他意外性第一的体质使每个外勤故事都曲折离奇),错过了佐助回村的日子,唉声叹气推开办公室的门却见同居人卧在沙发上睡得正香。一旁鹿丸撑着额头边替他赶报告边报复性嘲笑:
“鸣人,你可以放心了,这位大人完全不像你,郎心似铁,你失踪这几天,吃好、睡好,绝不亏待自己。”
……淦,佐助这家伙,装什么好人,干嘛特地跑来火影楼等他。鸣人愣了一下,对鹿丸甩去一个“你根本不懂,这分明是对我个人能力极大信任的体现”的骄傲眼神,蹑手蹑脚为蜷起的人盖好大氅。
鸣人没头没脑地转变话题:“带土说他给我喝的东西应该制造快乐。”
“不错。”
“那为什么让我看到那些?!”鸣人突然火大地质问,“爽点在哪里啊喂!”
佐助眉心微蹙,嘴角下撇,一副厌烦的表情:“梦里该说现实中想说却不能说的话,我不重复第三遍。”
“但你是假的啊。”
鸣人不知怎么地,耳朵热辣辣烧起来,喃喃抢白。
他有佐助的容貌、举止,部分历史,而且好像知道鸣人的一切感怀。
只除了一点:他不是真的宇智波佐助。
假的佐助不以为意,“你会发现假的与真的没有本质区别。”
“等到了那一天,”对方一手扶剑,一手轻推他眉心,嗓音沉沉,“我会记得叫你赴汤蹈火。”
Notes:
堍:没有我的助攻,某人是绝对做不出这么有内涵的梦的。
有必要给富岳爸爸写个免责声明:鸣人的梦是他本人思想情感的产物(当然)。本来写了一个更荒诞的版本,后来觉得循序渐进一些为好。
挠头,第三章写了一半,会尽快搞出来,大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