鸣佐 | 昨夜梦里无人爱我 01

火影预备役疲惫不堪地爬上最后一级台阶,内陆的冬夜如烈酒一般凶猛。他准备开门,但始终摸不到钥匙,一阵挫折酿成的愤怒掠过心头。装满酒精的大脑快要烧起来了。
忍者有三禁,禁黄、禁赌、禁酒,可实际上没多少人严格遵守。自一国一村体制建立以来,平均每代人都要赶上两场忍界大战,尤其四战的阴影尚未散去,幸存者渴望抓住眼前的快乐,忍者也不例外。木叶酒业沐浴着改革开放的春风野蛮生长,戒酒互助协会的规模也日益壮大。
其中一家酒馆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靠兜售致幻饮料异军突起,号称能为酒客“实现一个没有痛苦的幸福世界”。如此明目张胆的虚假宣传,被愤怒的同行投诉到由六代目本人牵头成立的市场监督管理部,从此村长常被目击在附近一带走访,不可谓不心系民生。
这天鸣人照旧在老地方逮到了迟到早退的领导。
“卡卡西老师,不进去坐坐吗?”
门帘后一个刺猬头影子正在忙碌。
“不了,”卡卡西回过神来,笑着摆手,“要注意影响。”
鸣人陪他一起插兜守在门口,已经麻木。托十尾的福,现任火影与其小学同学的轶事,当时在场所有人(约等于整个忍界)都观看了。那天卡卡西带着他敲开小酒馆后门,原以为骨灰都扬干净的人忽又全须全尾地出现在面前,还用凶巴巴的口吻威胁领导班子快点通过他的营业执照审批(是的,宇智波带土甚至敢无证经营,),未来的七代目想,第二次了!建立健全战地忍者死亡登记制度是时候提上日程了。
场面一触即发,卡卡西却开始同带土交谈。那么自然,连他的神态都是陌生的。仿佛他飞快地学会了一套新的语言系统,无师自通,还是说,这原本就是他的天性。鸣人维持着九尾模式,守护他俩为了一张破执照讨价还价。
该死,卡卡西,你来告诉这个九尾小子,我现在虚得要命,他没必要这样,妨碍我做生意。
鸣人是将上任的火影见习,这个火影位子他坐着四分之一个屁股,还有你,带土,我……
带土的表情抽动了一下:那是你的问题!——前忍界头号恐怖分子说完甩上了门。
太差劲了,鸣人擤擤鼻子,细雪开始随风飘散在木叶的大街小巷,路边大叔的身影更添寂寥。
“……要不然,”鸣人看着老师一脸神往实在于心不忍,头顶亮起灯泡,“要不然我替你喝?”


于是他们第一次坐进了小酒馆温暖的室内,以调查的名义点上一杯又一杯叫法诡异的洋酒。普通的酒精对九尾人柱力毫无作用,带土黑着脸拉开了一个像是临时衣柜似的玩意儿,里面一排白炽灯照着绿油油的可疑植物。他揪下一把叶子碾碎,扔进鸡尾酒杯,粗暴地推到不速之客面前。喝吧!一杯下肚,年轻人就嗨了,体会到完美虚假的快乐——带土不耐烦地对卡卡西如此强调:快乐只能在幻觉中得到!心配ない、我的特调只对心中有大病的人起作用。喝完快滚。
带土说他的酒只对病人管用,然而眼前也未出现恐怖形象。带土没撒谎,他现在的身体揍卡卡西一顿都勉强,鸣人有野兽的直觉,仙人的感知,对血腥味最敏锐。但有些人之间的剑拔弩张几乎是永恒静止的。卡卡西又和带土说了些什么,鸣人听不见,感到带土的查克拉很是阴阳怪气。
“喂,”带土转过来,“我路过族地,为什么宇智波旧宅仍旧荒废?”
鸣人登时回到雷之国的雪夜,正是眼前人煞有介事分享佐助家史——严格来说,也算带土的家史,但宇智波谱系冗杂,隔代如隔山,互害毫不手软——警惕道:“关你什么事?你不要又打佐助的主意。”
“关他什么事?”带土莫名其妙,“上回工商抽查,硬说二楼是违章搭建限期拆除,我只想找个合法的睡觉地方。”
“……”
六代目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:八成是他多日流连引起了不必要的关注。他等着带土兴师问罪,没想到后者对九尾小子的蜜汁沉默产生了蜜汁兴趣,看也不看他一眼。
“喂。”男人忽然放低声线,语气严厉:“我那大侄子,现在做些什么?”
鸣人捏紧酒杯。
“他平时探查辉夜遗迹,不常回木叶。”
“那他在木叶可有落脚的地方?”
“……”
带土刻薄地说:“你不会把旅馆客栈算进去吧?”
鸣人抬眼与全世界仅剩的两个宇智波之一对视,视线中蕴含着与若干年前相似的强烈敌意,开始上头。查克拉随着下肚的不明液体心虚地涌动,他少有这种感受,九尾很久没找过存在感了。“佐助回村时会宿在我家……”原话是这样省事,反正不常住,不必浪费公房名额。
得到冷笑一声。卡卡西立刻见缝插针:“你也可以住我家。”
带土身体和乐于助人小学同学拉开距离。
“你看,这就是你们火影的问题。”他粗声粗气,“总是把想法强加给别人,不顾他人的自由意志……整天都想着占用宇智波的肉体,能不能尊重一下宇智波的灵魂?宇智波也是有灵魂的!”
没有人戳穿他上回以相同的逻辑企图催眠全球人口、合眼前还要卡卡西继任火影的事,概因已对其职业病般时不时发作的说教形成免疫。
“替我转告佐助一声,现在宇智波是他当家作主,收容流落在外的族人也是族长的责任。”
说这话时带土又回到了假扮宇智波斑的状态。鸣人捂着痛起来的脑袋,心想收容你个大西瓜,我何时不尊重过佐助?那年终结谷旭日东升,他答应照我的想法好好活下去……准七代目一口气把剩下的酒全闷了,摇摇晃晃起身。
带土感到报了四战嘴遁之仇,笑得很大声。
“我先回去了,”他不要老师送,又冲不知道可否称作师娘的人(同时是佐助的表叔、老爸的学生,木叶宗族制与门徒制相结合造成这样的辈分混乱)别扭地点点头,“……多谢款待!”


二月深冬,四战英雄头酗得发昏飞不起来,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单身公寓挪。
头顶有明月、寒风与落雪,腹中有酒精、违禁药品与心事,此情此景,十分适合思考一些哲理。
鸣人的思想史约分为几个阶段。第一阶段自记事始,渴望打破孤立、成为火影,亦渴望一个特定的同龄人认同;升入第七班算作第二阶段,佐助在他心中的分量在朝夕相处中日益放大,至其叛逃,占据全部脑细胞。十二岁之后的好几年,鸣人的思考主题只有佐助、佐助及佐助,间或为自己不够强不能将对方捆回来自怨自艾,甚至做出对流星许愿的举动,不足为道。后来经历了自来也牺牲、长门屠村等等事件,瞥见政治斗争的黑暗,更新了一些涉及天下苍生的内容,但夹在二者之间,他毅然决心抛下一切、与佐助共同赴死。
因此他根本无需满腹搜刮,抬头看隐隐绰绰的月亮,自然而然就感到一种担心。他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,又或是担心的太多:担心某个人快要走了,担心与某个人分离,担心到心脏都痛了,担心到想要彻底摆脱这种担心。

佐助,你过得好不好?

本来这个古怪的夜晚还能延续得久一点儿。带土诈尸的事迟早要败露,留给卡卡西的机会不多了。想到老师二十多年如一日地上空坟(其间因上坟对象死而复生休假一天),心中很不是滋味。又想到他和佐助差一点也加入老师的上坟豪华套餐,觉得,行吧。
命运终究待他不薄,他又有什么可抱怨的。
其实一切都是个梦也说不定。月之眼计划其实成功了,之后的大筒木辉夜、六道仙人、英雄凯旋、和平岁月,都是循循善诱的幻术之境。他亦不曾躺在终结谷的废墟中看旭日东升,晒在另一张焕发生气的脸上。明明伤痕累累,却没有特别着急,一场赛跑到了终点后时间都成了废料,让人只想用来浪费。
火影预备役不能对外展露思绪万千(现在懂得了维护政府形象),转去意识空间发泄。九尾原本在呼呼大睡,被胡言乱语吵醒,发现竟是房东耍酒疯,乐不可支,侧耳一听,又是关于宇智波家可怖的小鬼,大倒胃口,心比拆迁难民宇智波带土还累。
“别找了,你他妈今天上班从窗户走的,”九喇嘛看他手抖着翻遍了身上八个兜,忍不住点化,“傻逼。”
鸣人:“……”

这时却朦胧察觉到有人在靠近。正准备抬脚破门而入,身子一晃,靠着门重重滑落在地上。哐当声中房门旋即向内敞开,青年挣扎着向后倒去,模糊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张白花花的面孔。

潭水般的眼睛,熟悉的查克拉,鸣人忽然意识到对方是谁。

“这样会着凉的,”宇智波佐助俯视着他,并不弯腰搀扶,“白痴。”


Notes: 堍关于灵魂的发言来自《春娇与志明》电影台词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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